人紧张到一定程度,会听不见周围的声音。
齐笙有过两次这样的经历,第一次是大一开学典礼的时候，他跟其他十几名同学一起上台领取新生奖学金。那一天,整个礼堂坐满了人，他抱着证书,战战兢兢学着身边同学的样子一起向台下鞠躬,满耳空寂苍白,只觉得照相机的闪光灯晃花了他的眼睛,让他看不清礼堂里任何一个人的面孔和表情。
而第二次,就是今天了。
礼仪队的四位女生不知所踪,现场的老师没了办法,见齐笙穿得也算正式,便想让他把一等奖的证书送到台上。
于是,来不及犹豫和拒绝,他被人推出台侧,曝光在会场上百人的视线中。
原本身着旗袍的礼仪小姐忽然换成了一位年轻男生，台下的气氛立刻起了变化。人们惊讶而好奇,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那些低沉嘈杂的人语如潮水，如蜂群，在偌大的报告厅半空中集聚，仿佛雷雨前沉闷翻滚的风声。
然而齐笙已经听不到这些声音了。
此刻，连颁奖过程中一直在循环播放的高亢背景音乐似乎都在他耳边消了音。
他只是死死捏着手中那本鲜红的绒面获奖证书，茫然地看着几步之外站在灯光焦点的廖思齐,不明白事情为何兜兜转转，最终还是发展到现在这个局面。
齐笙心中闪过无数念头。
他甚至猛然意识到，其实这就是他内心中一直隐隐所期待的，否则他不会穿着新衣服独自一人早早赶来会场——那是廖思齐为今天的典礼专门替他挑选的衣服，当时廖思齐自己也选了相搭配的另一套，两个人一起站在镜前试穿，青春朝气彼此交相辉映，宛若两行相谐的诗句……
但是，廖思齐今天并没有穿那一套“情侣装”，他依旧英俊帅气、朝气蓬勃，却选择在这个场合展露出更加沉稳内敛的气质。
这时，他扭过头来。
漂亮的鼻梁与下颌在空中划过了些什么。
他一定是说了些什么。可齐笙看不懂。
齐笙只知道，无论如何，眼下已经不再是廖思齐替自己做出选择的时候。
他已经站到了这里，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他也必须提步向前。
齐笙深吸一口气，绷紧双肩，托着奖状向廖思齐走去。
头顶的灯光越来越亮，越来越热，烘得他出了满背的汗。
但他不希望自己狼狈出场，他奋力昂首挺胸，想留给台下所有人一个挺拔的侧影。
十几步路走得艰难。终于来到廖思齐身边，齐笙盯着证书封面上那个金光闪闪的“奖”字，看颁奖人把那册单薄的本子转交到廖思齐手中。
周围照相机闪光灯亮成一片，齐笙偷偷抬头对廖思齐笑笑，知道该是自己下去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