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过了晌午,可太阳还是不温不火的,有惨淡的云在漂着。
翻过钟秀山,淌过唐古河,再沿着羊肠小道向西行四五里路便会遇到一片百年老槐林,密密匝匝的,开了花,簇拥着堆满枝头,隔远望去好似成群的碧云上翻腾着皑皑白雪,近了又觉得是栖着万千的蝶,微微翕动,振翅欲飞,一点动静仿佛都将他们惊走,徒留一树空白的葱绿。
一和尚一公子走在林里,一深一浅像是走在不真切的梦里。
不过自然,沈凝是瞧不清的。他只隐约望见一片朦胧的绿影和偶尔从树枝丫杈间漏下来亮白的光斑。
他由着无相在前头用木鱼杵牵着自己。
无相行,他行,无相停,他也不得不停。两条影子淡淡的,有点滑稽,又有点理所应当。
“哎哟,你说可不可恨,我俩一个眼瞎,一个口哑,虽然现在我能听到你内心心声,但你瞧见好景妙事也难以说与我听,而我虽妙语连珠却目不能视,真真浪费。这一路上苦闷啊!”
最后一句用唱腔拖长了音调,像是梨园里吊嗓子的名伶,一唱三叹。
“我是假哑巴,而你现在却是真瞎子。”无相心里说道。
“嘿,我说无相,没想到你还挺伶牙俐齿的啊。”沈凝笑道,但转头一想:“不对,你这什么意思?什么假哑巴?”
“我说什么了?”无相木着一张脸:“我什么也没说。”
“可别想这么糊弄过去。”沈凝扯了扯那牵着的木鱼杵:“难道其实你能说话?”他说着说着冷不丁地撞了上去,才发现无相停住了。
“告诉你也无妨,”无相还是禁不住,妥协了下来:“我并非哑巴,只是修炼了不语禅。”
不语禅?原来如此。
沈凝这才恍然大悟,这可是传说中失传的秘技。据说修炼此法者须修身禁言,忍常人不能忍的不语之痛,动心忍性,而后方能有所大成。没想到这世上真的存在着此项秘技,而且还让自己给碰上了。
“那你和尚的身份也是假的吗?”沈凝又想起他吃肉的事来。
“不全是。”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怎么又不全是了?”沈凝抗议:“跟你说话怎么那么累了?”
“累就别说话了。”无相深吸一口气,摒除杂念,一心只关注起脚下的路来。
“你还没回答我呢。”沈凝任由着那木鱼杵牵着,嘴上却不依不饶,依旧聒噪:“真的不说了?这样一路上该多寂寞啊。”
奈何无相内心静默,就像关上了门般,任沈凝在外徘徊许久都难以窥探到一丝心思。
“不愧是拜佛念经的。”